鷹嘴峰依舊是關毅忠的心頭之患,他命令許大馬棒派人連夜巡查,奶頭山既然已經接受國民黨正規軍的收編,就必須服從濱綏圖佳保安司令部的指示。眾人不以為意,嘲笑關毅忠是被共黨嚇破了膽,即便是要巡查,也等明日再說。
關毅忠心里不放心,第二天一早便親自到了鷹嘴峰,檢查后山有無被共軍動了手腳,并讓丁疤瘌眼去夾皮溝打探情況。“長腿”跟著丁疤瘌眼一路到了夾皮溝,發現馮老六與丁疤瘌眼來往甚密,看來馮老六也是對方的探子無疑了。土改工作隊的同志們也回到了夾皮溝,此次進攻奶頭山事關重大,鞠梅英提議密切監視馮老六,對于民兵隊長李勇奇匯報的與于登科爭吵一事,少劍波覺得也應引起重視,待打掉許大馬棒的老巢后,再就此事進行仔細的討論。
于登科在眾人面前熱情地慰問少劍波和各位小分隊的同志,轉身卻離開眾人視線,向馮老六告密東北民主聯軍已經回到了夾皮溝,馮老六立即將這個情報報告了千面佛,卻不知身后的李勇奇也一路跟著來到了三清殿。小分隊突然出現在夾皮溝,千面佛對此有所擔心,少劍波雖然年輕,但在戰場上也是戰功赫赫,想必他不會如此輕易地暴露自己的隊伍。回想奶頭山與小分隊的前幾次交鋒,對方深知敵強我弱,除了小山子的遭遇戰以外,都盡可能地避免自己暴露。千面佛懷疑這是少劍波的誘敵之計,但轉念又想,即便真是如此,也比之前絲毫不知小分隊的行蹤要好,更何況奶頭山上有關參謀長盯著,此人深諳兵法,論指揮作戰也絕不在少劍波之下,想必也不會出什么大錯。只要能撐過這兩個月,等到年關暴動,到時候別說是小分隊,就是東北地區的共軍都將被通通殲滅。
關毅忠偵察后山回來,并無所獲,但他仍示意許大馬棒繼續派人下山查看,多一雙眼睛,總沒有壞處。丁疤瘌眼回山報信,小分隊如今在夾皮溝休整,是我方進攻的大好時機。許大馬棒激動難平,真是蒼天有眼,我許大馬棒等了這么久,終于可以下山給老兒子報仇了!許大馬棒號令兄弟們明日全軍出動,定要將共軍一舉殲滅,拿向他們的人頭祭奠老兒子在天之靈。眾人紛紛響應,關毅忠卻不得不再次重申,若共軍使的是障眼法,那么此時下山正是中了共軍的圈套,奶頭山將陷入非常危險的境地,年關暴動更是缺少了重要的一環。許大馬棒早已厭煩姓關的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攔,這次再不能看著共軍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,年關暴動與我奶頭山何干,這次無論就算你關毅忠說出花來,我許大馬棒也定要血洗夾皮溝!你姓關的若是不想幫忙,就滾回你的綏芬甸去,我奶頭山絕不會強留,送客!
許大馬棒已經擺明了送客,關毅忠也不自討沒趣,兀自強留了。關毅忠希望許大馬棒給自己寫一封公文,這樣自己回去對侯專員也有個交代。許大馬棒答應,蝴蝶迷卻動起了心思。奶頭山舞槍弄棒的不少,可認字的卻找不出來一個。倘若姓關的在公文上動了手腳,讓侯專員罷了這旅長之位,這到時候你許大馬棒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,小不忍則亂大謀啊。關毅忠雖被許大馬棒下了逐客令,非但不生氣,反而覺得松了口氣。他也清楚眾人心中的疑慮,當著許大馬棒的面,公文自己說一句,讓陳排長寫一句,即言明整訓部隊的任務已經完成,奶頭山現如今兵力強健,我關某也該是返程的時候了。他命陳排長即刻收拾行裝,趁著天色還早,立即啟程。蝴蝶迷拗不過許大馬棒,只得讓人備好禮物帶給侯專員和馬希山旅長,并親自送關參謀長下山。
關毅忠想來自己在奶頭山也已住了數月,今日離開,壯志未酬身先死,內心竟也是百感交集。雖然人已離開,可他還是叮囑蝴蝶迷,回去務必要找到情報員欒平和刁占一的行蹤,他二人下山數月,音訊全無,是否已被共軍所抓,務必探明。
“長腿”一直蹲守在奶頭山山口處,見關毅忠帶著護衛國軍離開了奶頭山,朝著綏芬甸方向去了,便立即回營中稟告。這對小分隊來說是個好消息,之前的遭遇戰中對方已顯出實力不凡,奶頭山的土匪少了他們的幫助,定是潰不成軍。此乃天時地利人和,奇襲奶頭山,成敗在此一舉。李勇奇向少劍波報告了馮老六去三清殿一事,少劍波回憶起,自己遇刺那天三清殿也來了一位道人,想必就是這位定河道人了,種種跡象讓人不禁懷疑,兩起刺殺案件、定河道人以及馮老六之間一定存在著某種詭異的聯系。
出戰在即,“猴蹬”心知此戰兇險,稍有閃失便是有去無回。此刻,平日里上躥下跳的“猴蹬”難得靜靜地坐下來,寫了一封長長的家書,并未飛躍鷹嘴峰做最后的準備。少劍波也交代“坦克”,屆時想辦法將馮老六逼走,為小分隊秘密行動騰出時間,同時也命李勇奇制造出小分隊還未離開的假象。楊子榮亦囑咐鞠梅英,倘若小分隊遭遇不測,未能回來,她定要組織好民兵同志,抵御土匪侵襲,并向牡丹江區請求支援。
總算送走了關毅忠,奶頭山也終于清凈下來。許大馬棒下令今日擺酒設宴,好吃好喝的備足了,讓兄弟們養足精神,明日一早隨自己下山,血洗夾皮溝,為老兒子報仇!
小分隊已經抵達鷹嘴峰對面的山峰,“猴蹬”即將從這里出發,只身飛躍到對面,為后面同志的飛躍搭橋鋪路。“猴蹬”將寫好的家書交給“坦克”,自己如遇不測,請定要將它帶回老家,交到自己的母親手里。“坦克”向“猴蹬”保證,若真出現意外,自己定會替“猴蹬”為母親養老送終。
帶著小分度所有戰士的希望,“猴蹬”一躍而下,繩索牽引著滾輪飛速旋轉,眼看著飛躍已經到了一半,山間卻突然起了霧氣。大伙的心都揪了起來,小分隊看不清“猴蹬”的情況,“猴蹬”也分辨不出前方的環境。直到距離將近,“猴蹬”才驚覺前方正是一片峭壁,幸好有樹杈做緩沖,只是沒有支撐多久,樹枝折斷,“猴蹬”失去重心,毫無征兆地墜了下去。按距離來算,“猴蹬”此刻應該還沒到對崖。大伙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,少劍波穩住軍心,“猴蹬”平日里身手矯健,想必此刻也定會有辦法脫險。“猴蹬”飛快地甩出長鉤,勾住了峭壁一處,轉眼間化險為夷。沿著繩索和峭壁,“猴蹬”開始一寸一寸地向上攀爬。看著滾輪徐徐再次轉動,小分隊的成員們也終于松了一口氣。待終于抵達對崖,“猴蹬”已是筋疲力盡。放好了大繩,小分隊的成員一一飛躍,全部抵達了對崖。天色已近破曉,少劍波下令全體成員分頭行動,圍剿奶頭山!
許大馬棒被接連的炮火聲驚醒,驚覺大事不妙。許大馬棒緊忙出門查看,老大老二老三已經分別帶人前去迎戰,其余眾崽子們正亂作一團。少劍波命令封鎖出口,一個土匪也不能放過。待對方的大部隊出來,即進行手榴彈輪番攻擊。土匪根本抵擋不住小分隊的火力,左右受擊,瞬間被打得潰不成軍。許大馬棒見大勢已去,干掉了幾個小兵便緊忙奪路而逃,胡彪卻在這時出來,一路保護許大馬棒突圍。二人出了山頭,正撞見老二拿著大棒子準備跨馬逃跑。奶頭山大難臨頭,親生兒子竟如此忘恩負義,許大馬棒又氣又恨,胡彪上去就是一槍,來不及廢話便趕緊帶著許大馬棒繼續往外沖。老大許福的隊伍也早已抵擋不住共軍的攻勢,許大馬棒此刻只顧自己活命,哪里還顧得上兒子死活。見許大馬棒冷血離開,許福只覺得可笑,下一秒便被小分隊一槍擊斃。
胡彪和許大馬棒眼看著就要逃出,半路上卻又殺出了楊子榮。胡彪保護許大馬棒,與楊子榮扭打在地,眼看著胡彪略占上風,楊子榮被扼住脖子,槍卻在手中迅速一轉,胡彪反應不及,便被楊子榮射中眼睛,倒了下去。少劍波也帶人在這時趕來,一舉飛刀刺穿許大馬棒雙腿,眾人立即紛紛上前將其摁住制服。看著許大馬棒丑惡的嘴臉,杉嵐站的慘案仿佛歷歷在目。想起無辜受死的姐夫和毳毳,還有杉嵐站所有土改工作隊員和老百姓,少劍波看著手中的大棒子,這是許大馬棒赫赫的罪證,上面不知沾了多少鮮血。少劍波猛地掄起大棒子,帶著所有的仇恨,所有的悲痛,卻還是重重地砸在了一邊。他依舊記得自己軍人的身份,許大馬棒罪行滔天,自己無權私自處置,待將其押回政府接受人民的審判。
蝴蝶迷在噩夢中驚醒,夢見奶頭山被共軍剿滅。她將關毅忠送到大鍋盔,便急忙返程了。關毅忠的心里也不踏實,只是現如今已是鞭長莫及。自己戎馬一生,卻被草寇逐出家門,他亦覺得蝴蝶迷可憐,此番回去,只怕是有大事發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