親愛的:
一夜都沒睡好。第二天起床,雖然心情依舊很紛亂,我還是如往常一般幫你做好早餐。對我來說,這是維繫我跟你做為夫妻的一件很重要的事,就像每天要握著手道晚安一樣的重要。早餐桌上,你看起來心事重重,你在煩惱什麼?是欣禾那個案子嗎?昨天你說有什麼事等今天再說,但是今天到了,我卻已經沒有勇氣問你。
你去上班后,我忍不住又想起Janet說的話,那一對夫妻沒有不能說的秘密?我本來以為,從我十八歲認識你以來的這麼多年,我們是沒有秘密的。但是現在我發現我錯了。我突然有股衝動想去找徐以倩,想知道你跟她到底是怎麼回事。
我承認我是個俗辣,我不敢真的就這樣跑去問徐以倩。但是我不知道我還能找誰聊一下?一個可以講些話,但卻跟其他人沒有關系,所以不需要顧慮到改天見面會尷尬的人,於是我想到了那個書店老闆。我跑去書店,藉著還他手帕,拐彎抹角地問他,要怎麼開口問一個好久不見的人問題?誰知他竟然完全看穿我的心思,告訴我,其實會開不了口,是因為你自己沒有勇氣去面對答案。他真的好了解人。我在他書店待了一下午,喝著咖啡聽他跟我開玩笑,他的書店就像他說的,真的是一個很好的逃離空間,讓我緊繃的心情暫時得到了紓解。
晚上你回來,看起來心情變好了,是欣禾的案子解決了嗎?你突然問我,嫁給你放棄當建筑師,會不會后悔?為了不讓你難過,我說謊了,告訴你沒有后悔。這時候我突然想到,你是不是也怕我難過,所以你跟徐以倩的事,也沒有對我誠實說出來?
就像你說的,我是一個鉆牛角尖的女人。我決定明天要去找徐以倩。即使發覺真相的結果會讓我傷心,但是親愛的,我不想我們之間有秘密。
親愛的:
昨天我沒寫日記。其實昨天發生了好多事,我甚至做了一些以前從沒嘗試過的事,但是我不想寫出來,我只想把那些回憶藏在心裡面。
也許是因為我對你的反感,又或許是我…,某種心虛吧?總之經過昨晚以后,我不再那麼渴望告訴你,有關我的生活和心情,所以跟你一樣,現在的我也有放在心裡的秘密了。我想,往后的日記將會有很多的留白,那些留白,并不是真的什麼都沒發生,而是我不想和你分享。
不過就像你說的,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下去。如果我還想跟你共同生活,我發現我得學會幾件事除了不再追根究底你和徐以倩的事,更要學會忘記它,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。長輩們說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,原來就是這樣。在婚姻裡,我發現去講誠實反而會傷到彼此,因為赤裸裸的真相太殘酷,沒有人承受得起。
所以我也學會說謊了。像是今天早上你說昨天跑去書店找我,并且問我是不是也去過書店,我說我只待了一下子,當你問我手上為什麼有傷口,我依然沒說實話。寫到這裡,我發現自己越來越走上你的路,會不會有天,我也變得跟你一樣,戴著面具面對伴侶,然后轉身去尋求「另外一個人」?
繼續待在家裡,我怕我會更鑽牛角尖,所以我開始找工作了。這個周末要去你爸媽家吃飯,我準備告訴他們我的決定,不管他們怎麼說,我想開始主宰自己的命運,而不是聽大家告訴我該怎麼做。
我一直以為你不看我日記的,誰知道晚上你竟然說你看過,因為這樣,親愛的,我決定從今天開始,把日記上鎖了。為了我們的婚姻,我的心情你真的不必知道太多。
親愛的:
我以前在書裡看過一句話,「在你的人生中永遠不要弄破四樣東西:信任、關系、諾言和心,因為當它們破了,是不會發出任何聲響,但卻異常的痛苦。」我現在完全能體會這句話的意思,但我卻不能對任何我們認識的朋友,訴說我的痛苦。我只能自己吞下去,婚姻的苦,是不是就是在這種地方呢?
你問我為什麼要拿下戒指?我說戒指有點鬆了,的確,這是實話。但在另一方面,是不是只有這樣,我也無法回答。從十八歲就認識你,你又是我的初戀,我跟你的世界,和這社會的所有關系重迭在一起,這讓我覺得快要窒息。是不是很多結婚的女人也跟我一樣,她們的世界整個建立在婚姻和丈夫上面?坦白說,我真的很想走出這個世界,到外面去看看。
有自己的工作,對我就是「走出去」的開始。我去你事務所拿作品光碟的時候,遇到了韓湘琪。她竟然說,如果是她,是永遠無法滿足只做某個人的太太。真是一個講話犀利的女孩,我忍不住的有點嫉妒她。
你要我原諒你重新開始,我沒有辦法給你答覆。我在想,我們婚姻的問題,可能不是那麼簡單。不只是因為徐以倩,也不只是因為流產。到底還有什麼,我也在思索著…但我知道,潘朵拉的盒子一旦被打開了,是不會這麼容易被關上的。韓湘琪問我為什麼要結婚?或許我應該好好開始想一想。但是我害怕的是,如果我想清楚了,對我們的婚姻是不是會更糟糕?